周思云照着鬼医留下的方子,给苏染染煎药。
柳寒月正好来小厨房讨口吃的,进门见周思云围在药炉旁,而炉子底下的火还生着,飘出药汁的苦涩味道。
出于关心,她随口问道:“思云,你身子不适吗?”
时辰差不多了,周思云正找布帕,想把药炉端走,下意识回道:“不是我,是……”
她才开口,忽然意识到,苏染染染了罂/粟的事,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于是急急改口:“是我。”
她过快的语速引起了柳寒月的怀疑。
“一会儿是你,一会儿不是你的。煎的什么药,我看看。”说着,她抬脚走过去。
周思云仗着自己会点武功,一个侧身,轻而易举就躲了过去。
“你就别问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趁药还热乎,快步朝主院跑去。
柳寒月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沉。
这绝不是周思云的药,否则她早就在厨房里喝了便是,为什么要拿去主院呢。
加上方才她支支吾吾的态度,柳寒月立刻可以断定,这是苏染染的药。
苏染染又病了。
她和周思云都是苏染染身边伺候的,虽然说周思云比她先来,但两人的品阶是一样的,按理说应当不分上下。
可周思云却说,这不关她的事。
怎么会不关她的事呢?
分明是她又想独占功劳,在苏染染面前更上一层楼吧。
柳寒月想着,帕子都要搅碎。
**
苏染染蜷缩在榻上。
罂/粟的瘾已经在她身体里发作,她身上滚烫,后背却沁出薄汗,湿了里衣。
她像在母亲肚子里缩成一团,不自觉地颤抖。
顾靖琛看着她的样子,真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偏偏这病他束手无策,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恨不得以身代劳。
嘎吱——
门开了,周思云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然后动作娴熟把药倒进白瓷碗里,给苏染染递过去。
“喝吧,喝下去,稍微能舒服一些。”
苏染染勉强睁开眼,伸手去接。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已经抖得这么厉害了,使不上力,连个碗都拿不住。
顾靖琛不忍再看,道:“我来吧。”
他接过碗,一勺一勺喂下。
苏染染喝完了,又躺回榻上。
她看了眼外头灰白的天。
今日的云很厚,说不定要下雨。
苏染染心里也是一样的颜色。
雕花木窗,还有湘妃帘的空隙,漏进来一缕又一缕的光。那些光照在地面,和阴影的地方形成了反差。
光与暗,落在苏染染的脸上,让她的面目也变得模糊了。
她实在是难受得狠了,忍不住开口。
“顾靖琛,你要不打晕我吧,晕过去,我就没有知觉了。等我醒了,草草把饭吃了,你再让思云弄昏我,如此几日,我想,大约就能捱过去了。”
她这一刻有些懂那个叔伯了。
发作起来,全身上下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行,啃噬。她难受,想逃,又无处可逃。
最难受的时候,她甚至生出了荒唐的念头。
不如去买一小块来吧,就一小块,等这股劲儿过去了,她就有勇气重新对抗这不得见人的怪病了。
很快,这念头又被生生压下去。
她不能再向这个鬼东西低头了,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能退却。
可是……
可是……
可是。
苏染染觉得自己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迫切想要香膏,她觉得自己受不住了,想要小小地纾解,哪怕只有一瞬。
一个人守着最后的理智,死死咬紧牙关,不开口求顾靖琛派人出府给她买一块来。
这两个人相互之间争斗着,都想要霸占这个身体的主导权。
顾靖琛叹了口气。
他坐到榻上,像抱小孩一样,把苏染染抱到自己的怀里,手一下一下拍背,安抚她。
“我在这。别怕,我在这。”
他向来对人戒备心极重,这还是第一次,他这样毫无保留,让自己去靠近另一个人。
但凡苏染染有一点杀心,但凡这是个局,顾靖琛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轻而易举就会被刺穿心脏。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迷迷糊糊地,苏染染竟然真的睡着了。
可罂/粟这东西,实在邪性。
一次扛过去,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第二日,苏染染醒的时候,顾靖琛已经去上早朝了。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下人被暂时挥退,这段时间不让照顾,周思云去煎药了,苏染染看着大开的窗柩。
只要从这里跳出去,她就可以翻过矮墙,到大街上。
她有一些钱,买一小块香膏,简直轻而易举。
而她出去这一小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只要在周思云煎完药之前回到这里,回到榻上假寐,就天衣无缝。
苏染染这样想着,鬼使神差走到窗柩旁。
滚烫的手掌心搭上窗台的那一刻,她被凉得一激灵。
“我,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怎么会这么想呢,老天,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她跌坐到地上,雪白的裙摆被她自己踩脏。
苏染染眼神空洞地看着窗柩,几次想要再伸手。
是渴望。
也是绝望。
“不行,不能这么做……不可以的,沈思源,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可以这样……”
苏染染反反复复呢喃,想要麻痹自己。
那明亮大开的窗,通往的地方,是极乐之地。
但同时,亦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不可以。
不可以的!
苏染染手脚并用,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晃颤着两条小腿,走到柜子旁边。
她抖着手,在针线篓里不停翻找着,最后颤颤巍巍握住剪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臂。
苏染染从小就怕疼,她只是能忍,并不代表不怕。
可是她更怕自己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她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那些尸骨未寒的亡灵。
她必须自救。
苏染染咬咬牙,握紧手中的剪刀,朝着小臂划下去。
鲜血在剪刀刃两侧溢出,接着立刻汇聚,一点点涌出,再变成一滴一滴的血珠,顺着蜿蜒的伤口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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