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菜做得差不多,罗永他们回来了。吃饭的时候,我问到靖远改制的事,殷其雷忿忿地说:“改制改制,越改越**。”
“这些天我总在想:改制本身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如果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就会发生质的变化。”
“话是这么说。现在我们几个工人代表都出了名了,有事没事农委、公司里就找我们去喝茶。”
“喝茶?”尤丽娜有点莫名其妙。
“说的好听是喝茶,不好听就是教育改造。”
我说:“别理她,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尤丽娜不乐意了,又不好发作,埋着头边吃饭边看书。
“你走后那阵子还差点出了乱子。市里开党代会,大家伙儿闹着要去会场反映情况,后来一车间的老五几个拼命压住才算拉倒。果不其然,傍晚几卡车武警从大路上趟过,把哥几个吓得一咂摸就冒冷汗。过后想想,妈的,一个个胆子老鼠似的,弄成个什么事?不提了!”
“厂里什么时候恢复生产的?”
“闹了也没几天。到时别人动手了,你不做成吗?我是个光棍,自己混饱了一家饿不着,可我能拦着别人吗?有老婆有孩子谁给他们饭吃?我算是琢磨透了,折腾个什么劲呢?闹得再凶嗓门再亮,别人也就当你放了个屁,捂着一阵子,什么事都没了。”
“好了,吃菜吃菜。老老实实当你的工人吧,呆不下去大不了像程子扬一样,双手一撂换个地儿,啥事也不管。”罗永淡淡地说。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股子怪味儿?”我知道他话里套话,暗着损我。
“我可没这意思。明哲保身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儒家一向推崇中庸之道,中者,不偏不倚……”
“罗永,再说我可真要插你了。本来这件事与我就没多大关系,不信问其雷,我一气辞职就是出个义愤。”
殷其雷和我碰了下杯,说:“罗永,你也别像老和尚似的打机锋。程子扬走,我就觉得他是个男子汉,比我们这么窝囊受气强多了!说实在的,我也想离开那破地方了,有些事你无法改变,干脆眼不见为净。这几天我和几个哥们商量着自己单干,弄弄维修什么的,其实我们以前也捞过几笔外快,再加上跑业务的小陈有几个老客户,应该不成什么问题。现在初步商定了有七个人入伙,要不程子扬你也加近来,凑到八个人。八八大发,吉利!”
“这主意不错!”罗永搭腔。
“你们都会技术活,我是一窍不通,去干什么?当监工?”
“不会可以学嘛!再不,你帮着管理帐务什么的?我们二车间的兄弟对你印象都不错,信得过你。上次你愤而辞职,付卫国就说了:小程是个好样的,要是大伙都像他这样有血性,杨自立就不会那么嚣张了。你看……”
“我不能再望自个脸上贴金了,得纠正一下:辞职是因为我不想干了。我这人就是图新鲜,一个地方一件事情是呆不长久干不长久的。”
“我同意他的话。”罗永郑重声明。
“好了,不管你当初出于什么动机,现在我,殷其雷,代表我们哥几个请你入伙,你看着办吧?不同意咱以后可不是兄弟了。”
“嗨,你别激将我,我还真不去了。”
罗永在一旁劝道:“子扬,你看其雷也是一番好意,我觉得这也不错啊!说不定还真能干大了,再怎么说也比你现在游手好闲的好,你说呢?”
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可是我以前不就对你说了?我在这城市过得不快乐,我要换换环境。”
“还为了尤丽娅?”
“尤丽娅?”尤丽娜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我忘了跟你说,她叫尤丽娜,尤丽娅的堂妹。”
罗永讪笑着闭了嘴,用筷子挑逗着盘里的花生米。
“你和尤丽娅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尤丽娜显出孩子似的天真好奇。
“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我才不管她怎么嘟嘴呢。
“那你怎么办?难道真去大西北?”殷其雷嚼着鸡腿嘟嘟囔囔地说。
“去大西北也不错呀!现在国家号召支援西部开发,那人才资源奇缺,尤其教育方面,听说高中毕业的教初中,初中毕业的教小学,你上到五年级就可以去教四年级。”
“你在胡编什么?那是哪个年代的事?”
“别打岔!我就去当个孩子王,你别说,肯定挺有意思的。”
“好了好了,给根竹子就顺竿爬了。这事说说也就算了,你可别当真。”罗永点了根烟说。
“好了,不提了,”我抿了口酒,问,“你和邱婉燕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把事办了?到时可别忘了请我们好好搓一顿。”
“可不老远的事呢,你也别瞎操心了。”罗永笑了,陷在甜蜜乡中的男人啊,一提到邱婉燕就一脸幸福。
殷其雷啧啧嘴,酸兮兮地说:“好了好了,你们都成双成对,就留下我一个快乐的单身汉。”
“我和你一样,你也别心理不平衡。你的爱情在襁褓中含苞待放,兄弟,未来是美好的,佳人和面包迟早是要到手的。不过古人云: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呸,什么歪理?”殷其雷兀自不平。
“什么古人云古人曰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是培根的发明。”尤丽娜嗤之以鼻。
“柳永的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人朝朝暮暮厮守在一起,不是结了婚又是什么?可见柳永早已提出爱情重于婚姻,一旦结婚了,两情或许就不长久了,爱情就此进入坟墓。再说了,培根也算了古人不是?”我信口雌黄。
罗永笑着说:“我怎么听着你说话也一股子酸味?”
“钱钟书先生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我们在城外琢磨着城里的事这没什么,可是你就大大不妙了。你现在既不在城里又不在城外,说多了也就是挂在城墙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到时候城内的人把你往里拽,城外咱们兄弟可不能放手。好了,两边这么一使劲,只听得“格嘣”一声,嘿嘿!”
罗永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拉住殷其雷手中的酒瓶,说:“好了,别劝他喝了,他差不多了。你们听听,光说胡话。”
“我看也是,”尤丽娜说,“平时他半天也憋不出几句话来,这会儿一说还就没个完了。”
我从其雷手里拿过酒瓶,帮他们先满上,余下的都倒进自己杯中。我举着杯子走到窗边,窗外的夜色迷人,温柔得像水,像杯里的酒精。蔓生的常青藤攀上墙头,前面是废垣堆砌成的阁楼,雨后,看不清长巷的尽头,我故乡的记忆坠入灰色。土墙将水渍掩埋,掩不住潮绿的青苔。这本是美丽的世界,这世界也许还有另一种美,浓妆艳抹红男绿女苍白的容颜,调笑声、酒精味、低胸装、吊袜带!霓虹变幻着慌乱的脚步,导引天使踏上地狱的迷途,街头凌乱着轮子与金属。这是个什么样的城市?这是个怎样的星球?水泥凝固了人类的思想,钢铁悍实了生物的躯壳,酒精火焰蓝色的光芒在透明玻璃杯中荡漾,燃烧堕落了一个天堂。悲哀的幽灵四处游逛,上帝在何方?
远处,远处灯火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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