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
花花是蓉的狗。月儿的狗也叫花花。月儿是我姨妈收养的女儿，因为弱智，被人抛弃了，山里的好心的姨妈就把她领回家收养了。十六岁以后，月儿出落成一个水灵水灵的大姑娘，虽然聪明了一点，但有时也傻傻地，这成了姨妈一块心病，有一天姨妈把我叫到身边：村儿，要是你以后有了出息，就把月儿带走吧，姨妈老了，死了以后，谁照顾她呀，唉。
从此，姨妈的话成为了我的一块心病。所以蓉在喊花花的时候，就使我想起月儿来。这个村里面喊她“孬子”的姑娘，小学毕业就掇学了。她长得清秀无比。双眉如黛，两眼如月，笑起来如阳光一样灿烂，我惊讶于她的牙齿，那一排如玉的洁白，更使她的脸上异常晴朗.那年我在乡下养病的时候，月儿整天跟在我身后，喊着“哥哥”，睁着漆黑的大眼睛听着我的故事。
月儿竟然能听得懂鸟的声音，当我和她踏着晚霞走在山间野花烂漫的小路上的时候，她随手摘一片树叶，都能模仿正在鸣叫的鸟的声音。有时她对我说：哥，那是鸟找妈妈哩。有时她又说：鸟儿在哭啦。家中有一把二胡，月儿也能照着录音机，把歌曲拉出来。月儿的美是纯洁而单纯的美，使人不敢亵渎，我甚至在想，月儿是属于这大自然的，如果把她带到城市，这块璞玉就会让墨迹污染。
有一天，月儿问我：哥，月亮上有人吗？
我说：有啊。有个美丽的女人，她叫嫦娥。
月儿说：嫦娥有花花吗？
我说：只有月儿有花花，嫦娥没有，她很寂寞。
那她为什么要到月亮上去呢？月儿用手托着香腮，一心一意地想着。
花花始终跟在月儿的身边，有时候她们坐在一起，一坐就是半天。这只狗静静地听着月儿讲着故事，这些故事都是我对月儿讲过的，又被她复述了一遍。在别人眼里，月儿是傻子，而对我而言，她聪慧得像仙女一般。我常常感叹：她是一个不属于凡间的女子，她应该在月亮上生活。
月儿喜欢摆弄我的那个随身听，她对那个小匣子里的东西着迷了。什么歌，她只要听几遍都能唱出来。她在音乐上真是天才，我想要是她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她一定能成为一个歌唱家的。
月儿说，哥是来养病的，好吃的东西要留给哥哥。她说的时候，花花总要对着她叫上二声，仿佛它已经听懂似的。
我在姨妈家休息了半年，肝炎病终于好了。也吃尽姨妈家所有好吃的东西。月儿给了我无比细心纯洁的照顾，要不是月儿，我想也许我的病还没有好。山坡上，枫树下，小桥边，留下了我、月儿和花花的影子。有一天，我用猎枪对准一只兔子，被月儿一下子挡开了，她不忍心我伤害她心爱的小动物。她善良的心，她那无邪的笑，让我重新发现了生命的美丽。我走的时候，苍老的姨妈拉着我的手，千叮嘱，万嘱咐：村儿呀，要是有机会你把月儿带走，找个事情做吧，她是个傻子，看门还行，我在世不久了，不能照顾她了。月儿和谁也不讲话，只是恋着你的，你要记着好好对她啊！
我看见月儿站在姨妈的后面，一直不说话，大滴的泪珠挂在腮上。我暗暗地说：姨妈，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丢下她的。
走的那天的早晨，天异常得晴朗，朝霞给大山披上了一层金色。我匆匆地上了去城里的班车，看见在车窗外，姨妈、月儿、花花站在山峦的顶上，挥着手，定格成三尊难忘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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