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冰点 > 第一章 引言

?    冰点

    一

    初冬的一场雨。潮湿的空气透着逼人的寒意像个伺机作案的小偷溜进屋里,终于大模大样地在房间里闲逛起来。齐珂盖了三床被子,蜷缩成一团,只露出半个脑袋。真冷啊!她心里哆嗦着,伸出半只手摸过枕边的手机,呼出一个不知呼了多少次的手机号。手机没人接。她重复地拨着同一个号码,终于传来接线员机械通报对方关机的声音。齐珂定定地看着屋顶,眼神空得恍然。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已被寒气浸透了。

    齐珂现在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她知道心中爱的汁浆已经流尽。正值人生美好年华的她却拥抱着满地黄花的秋季。她又从被里探出手,摸索过手机,拨着刚才的那个号码。手机接通了,传来“喂喂”的声音。她只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那边的声音。她不说话,她觉得话已说尽了,说什么都显得多余。终于那边的声音消失了。这种无聊对她却是有聊的动作何时开始的呢?齐珂都想不起来了。毕竟时间太久,原来清晰真实的记忆也令人怀疑。有时候她需要反复确认那是不是真的。不过,当初真实的东西是否会虚无掉呢?就像给他打手机原来心里扑腾扑腾地怀着渴望,倾听那边传来他的声音,打电话前经常凑到镜子前看看自己的样子是否可心。她陶醉地听着他的“喂喂”声,他的声音能马上穿透她的衣服、肌肉、骨骼,到达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在那儿停留,然后被她完好地保存起来。可现在呢?打手机早已不是那种心情,它像基因变异产下的怪胎,只能搜寻出血亲的一点痕迹和特征。当突然的伤痛从内心深处翻涌时,她觉得她要疯狂,她会拼命找一个公用电话,她知道这种不熟悉的电话他一定会接。当话筒传来“喂喂”声,她不说话,只对着话筒发出厚重的呼吸声,她的心像沸腾的水,那冒着热气的气泡就是她的苦痛。当齐珂重复着这种说不清楚的行为时,她只能对自己说她需要它就像吸毒的人需要大麻。

    齐珂走进坟墓前会一直记得那些事情。因为那情景、话语、眼神、动作已融进她呼吸的空气,只是她不明白当时她为何迷狂到那种地步。无法解释的事情齐珂只能交给命运去裁决和公正了。已经将近两年时间了吧,齐珂慢慢回溯着时间的隧道。走进婚姻的她依然像个小女孩单纯着,快乐着,也浪漫着,但却尘封了对其他男人的感情。算不得爱情却还算和谐的婚姻她已经习惯。她想成为居里夫人第二可能吗?齐珂常常自我解嘲自己的婚姻。于是,她释然。

    那是七月底的晚上,天气又闷又热。虽然外边不见得比室内更凉爽,但人们还是喜欢去外边乘凉,看看别人也让别人看看自己。齐珂不出去,天天晚上躲在屋子里写东西,希望有一天能写出点小名堂。丈夫外调工作一年,没有丈夫无微不至的呵护缠绕在身边,齐珂突然感觉自己的生活像雨后的枝条分外舒展起来。

    他忽然来了。当齐珂看到他微笑的眼睛,感到有点意外,又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他对齐珂是那种有距离的雾里看花或者水中望月的男人,在齐珂单纯的头脑里,他几乎是完美男人的化身。她也知道,他是个连鞋子都会给妻子买的温情丈夫。

    他笑嘻嘻地向她借英语资料,问最近又发文章了吗?齐珂殷勤地给他找书,连自己正看的一本也递给他。

    他拿着书走了,齐珂坐下来有点后悔自己近乎取悦他的行为,自己这几天正需要那本书,怎么办呢?齐珂颓丧地坐着,下了很大决心,随手拿起另一本资料,决定去换回那本。

    不长的路程,她竟走了近十分钟。因为走一步她都有掉转身的念头,然后停下给自己打气,她为自己此行的目的难堪。灯光把树影投射在地上,脚下的路明暗交加,齐珂的心愈加忐忑不安。微热的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发鬓温柔地蹭着她的脸颊,她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常。

    站在他家门口,齐珂试图用最随意最真诚的口气表达自己的意图,“我觉得这本书也挺好,给你送来了。”她举着书,内心厌恶着自己做作的热情,撒谎的事她不经常做。

    他坐在沙发上,可能是怕热,赤着上身,穿着长短裤。家里就他自己。“你先进来。”他有意无意抬头看她一眼,声音拖得很长,有点甜腻味,口气像是对待很熟悉的人。

    齐珂坐下来,思量着怎么不露痕迹地换回那本书。“你都成领导了,还那么努力,”齐珂觉得自己有点谄媚,“看三本书你能看过来吗?要不我再拿回一本,减轻一下你的负担。”齐珂似乎是随意却直达目标地把那本书抓在手里,内心长舒一口气,看似真诚,应该没什么破绽,她窃喜。

    这时,她才把目光投射到他那儿。原来由于心中有鬼紧张,齐珂一直对着面前的桌子说话。她奇怪地发现他其实并没有认真听她说话,一直低着头不看她,有点心烦意乱的样子。

    他身上很白,汗浸浸的。齐珂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红线拴着的小金片,胸上还有一块吓人的疤痕。

    “你身上那块疤痕怎么弄的?”齐珂竟有一种伸出手想摸摸的**。那疤痕把一些肉扭结在那儿,比周围光滑的平面高出许多。

    “做手术留下的。”他还是没看她,略显不耐烦的样子。

    齐珂站起来,看了几眼墙上一副画,该告辞了,她想。

    这时,齐珂感觉他突然站起来了,她回头盯了他一眼,惊奇地发现他眼中充满迷乱的爱欲,高大的身子向她压过来。

    齐珂慌乱地问,“你想干什么?”

    他没有答话,还是直逼近她,温柔地拉起她一只手,另一只手扳过她的头强吻她。这种镜头齐珂认为只有电影电视中才能看到,此时竟亲临到她身上。

    齐珂懵了,她努力摆脱开他的嘴,身子闪开一些距离。她定了定神,心中并没有多少怒气。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她和他平常并没有多少交流的机会,他不是那种容易让人接近的男人。齐珂一直感觉在他面前自己是只丑陋的灰小鸭,灰小鸭是不敢与她心目中的白天鹅接近的。

    他还是很激动,“怎么是突然呢?”他凑到齐珂面前,郑重地解释,“我喜欢你一年、两年、三年。”随着数字的停顿,他有节奏地伸出三个手指。他认真地把手摊到齐珂面前,那三个代表三年的手指骄傲地伸着。

    齐珂感觉他身体散发出使她晕眩的炙热,她大脑一片空白,不记得怎样离开,只记得下台阶时不慎跌了一脚。

    齐珂回到自己家里,下意识地插上门。她对着墙上的大镜子看着里面那个脸颊红红眼睛湿湿的自己,“他说喜欢我,是真的吗?”她喃喃自语,“他真的喜欢我吗?”齐珂问镜子中那个呆呆的自己,“他会喜欢我?”齐珂有些陶醉,她试图从镜子中发现自己的一些特别之处,足以吸引那个让她近乎崇拜的男人。

    齐珂坐下来,打开电视,可她依然沉浸在刚才的遐想中,不再关心令她着迷的日本电视剧。连续几晚她本来一直都陪伴电视剧的女主角欢乐和哭泣。

    忽然,齐珂感觉门外有人推门,凭直觉应该是他。齐珂站起来打开门,他闪进来。

    他依然赤着上身,还是很激动的样子,脸上挂着不好意思却又从容的笑。他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用勺子挖了一口齐珂吃剩的西瓜,在送往嘴里的途中,手一抖,西瓜掉到地上。

    他想要说什么,但齐珂故意不理他,脸对着电视,心里却似一堆绳子缠缠绕绕。他坐了一会儿,有点尴尬地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齐珂突然问:“你想说什么?”

    他停住回过头,露出胜利诡秘的笑容。他重新在老地方坐下来,“你虽然不特别——漂亮,但我喜欢你,我喜欢有追求的女孩,其实,你一直是我——梦中的人。”他又伸出手,像讲道理似地叙说着。可能是面对面地表白有点难尴,他说话有些停顿和迟疑。

    “你难道真的没有感觉到我喜欢你吗?”他忽然又激动起来,靠近她坐的椅子,双腿曲在那儿,一只手轻轻按在她背上,“你真没有观察力。”他的语气有点嘲讽。

    齐珂感应着他手掌的温热,静静坐在那儿,一句话没说。她两手汗浸浸交叠在一起,一只手下意识地用劲掐另一只胳膊。

    “你走吧,大哥。”齐珂尽量把声音放得平缓,她站起身扯起他的胳膊往外拉。他有点耍赖似地坐着不动,齐珂只好又坐回原处,不理他。过了一会儿,他讪讪地站起来离开齐珂的家。

    齐珂没有再插门,她知道他不会再回来。电视不知何时停了,白色的屏幕发出滋滋的声音。齐珂一直坐在那儿,全身有些酥软,觉得什么都明白又都不明白。

    电视的声音刺激了她,她从混乱中回到现实,关上电视。已经快十二点了,齐珂再次把目光投向镜子中的自己,这是我吗?刚才的一切真不是梦?镜中还算年轻的脸蛋黑黑的,亮晶晶的眼睛闪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稚纯。齐珂搞不清楚到底自己是有些魅力呢还是举止不免轻浮?她注视着自己的脸,好像有点个性的样子,那个她从来不敢奢望的男人竟说喜欢她。

    门突然又开了,齐珂吓了一跳。他又进来了,脸上挂着很有点为自己难堪的笑容,上身仍然没来得及穿衣服。

    “你怎么又来了?”齐珂慌乱地问。

    “我以为你在等我呢!”他站在她身旁,呼出的热气直向她扑来。

    “我没有。”齐珂极力否认着,不敢迎视他的眼睛。

    “反正我等你到十二点。”他坚持中有些真诚。

    “你走吧,大哥。”齐珂无力地恳求。

    他关门离去,忽然又转回头半开玩笑,“明天不会传出什么绯闻吧?我今晚睡不着觉了。”

    齐珂赶快插上门,拉灭灯,爬上床。

    一夜她半睡半醒,无法入眠。

    以后的日子,齐珂无数次回味着那个七月的晚上,回想起他拉起她手的那一刻,她都全身燥热,身心禁不住一起颤动。那个夏天的晚上永远留在齐珂的生命记忆中,也开始了她以后沉甸甸的日子。生命中有多少事是偶然呢还是必然?爱情平淡的齐珂曾请人看过手相,算卦人煞有介事不怀好意说她会交桃花运,当时她拿着当玩笑告诉朋友,可不久,命运之神真的把齐珂推进感情的深渊中。从此她一天天坠落,再没有挣扎出来的力量。

    现在她有时还回忆那个晚上,忧伤得近乎麻木,冰冷的心会突然闪过一丝火花,但很快熄灭了。只是她越来越想知道他最后一次敲开她门的目的是什么?那句“等你到十二点”包含着多少意犹未尽的内容啊!

    齐珂是个单纯的女人,单纯到认为陌生男女同屋而眠未必会发生什么。从小就被父母认定有点缺心眼的她也被朋友们批评内心世界太丰富,像童话世界的主人公。爱幻想的她渴望有一天能成名,人们能以认识她而自豪。当她走过时,周围的人会羡慕地窃窃私语:“看,这就是某某啊!”或许就是这种未免可笑的想法的激励,齐珂理智地分析了自己身上的先天条件和后天培养的素质:父母给的脸蛋不算漂亮,整容又太痛苦,当电影明星的路堵死了。她虽然喜欢唱歌,但三流歌星也伦不到她头上。最后齐珂认定自己还有点文学天赋,理由是她读书期间作文一直深受老师欣赏,她也写过很多歪诗。于是齐珂把全部身心投向她成名的目标,闲暇时间她写得不亦乐乎,也不亦辛苦。

    终于齐珂发了几篇小东西,她觉得自己正走在功成名就的金光大道上。现在齐珂常忧伤地反思她的思想和行为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幸运还是灾难。她常把目光投向她许多女同学,悠闲地工作生活,母子相偎,爱丈夫也被丈夫所爱。拥有一个家就是一个女人幸福生活的全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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