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来人往,孩子们嬉笑打闹着钻来钻去,欢笑声自成一片。天空似乎更加明澈,路边建筑的色彩也似乎更加鲜明,一切都是热闹祥和的样子。黑猫转头去关注薄野翎,却碍于对方脸上的面具而看不清神色。
路边的店面传来一阵飘香,嗅觉敏锐的黑猫不由自主地嗅了嗅,咽了咽口水。可饥饿感刚散开他的思绪,黑猫就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薄野翎一眼。
薄野翎没吃午饭,也是饿的,但她气息温和平稳,并不为烤肉的香味所动的模样。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样的味道自然是很香的,但就像人知道花香却不会食花一样,对薄野翎来说,或许花瓣还比烤肉好下口些。
黑猫的尾巴微微垂落,自他主动抽离灵魄附以路边将死野猫,他失去的不仅是名字,还有太多太多精灵的本能了,为了在当年那场灭族之祸中带着尚是婴儿的小女王逃出来,他倾尽了几乎一切。
这大概就是精灵的本□□,不管是薄野翎还是活了几百几千年的黑猫,面对遭遇危险的生命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那个以精灵女王的死亡而诞生的小精灵在他怀里静静睡着,无辜又脆弱,可黑猫即使知道那些人是为了这孩子才设计女王屠尽精灵全族,即使知道这孩子活着很可能就会继承权杖成为下一任的女王最终却会被那些人变成解封各个大6之间封印的钥匙,却仍旧做不到抛弃或伤害。
说来多奇怪啊,同伴们的残躯和浸满了血的土地,空气里引人呕的浓重血腥味,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精灵长成了可靠的女王,却残破的曝尸在祭台。那一刻,眼前的浮光掠影,恍惚呆滞,全和熊熊燃烧的火焰葬在了一起,黑猫的手都放在了怀里小精灵的脖颈,却就是无法违逆自己的本性,无法按捺自己的不忍,那些画面和他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为仰天长啸的悲鸣。
因为是精灵啊,他们会尊重,会怜悯,会感同身受,会爱每一个生命。也许有些人类会觉得奇怪,觉得愚不可及,轻鄙他们对陌生人的信任和关心,不理解这种对世界的爱意,嘲笑或蔑视他们活了那么久也不见所谓成熟,而仍如孩童一般的纯挚和善良。精灵不是没被世界伤害过,而有时候正是因为被伤害了才更不愿意伤害别人。人类有自己普世的一套世俗的社会规则和框架,自己的生存法则,形成默认的社会阶级,循规蹈矩的按着所有人都在走的道路前进,于是不一样的好像就变成了异类。
但尊重和善待,才是精灵。
黑猫一直是以这样的标准来衡量薄野翎,幸而薄野翎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阿喵。”被戳了脑袋的黑猫回过神,就看见薄野翎蹲在自己面前。他们已经到了火影楼,凯班先去交任务,薄野翎就在楼下等了,转头就看见正在出神的黑猫“阿喵在想什么?”
「……没什么。」黑猫移开目光。
“刚刚,忽然感觉到阿喵在想什么难过的事情。”薄野翎摸着黑猫的脑袋“可触碰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黑猫静默了一会儿「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带大的一个孩子。」
“嗯?”薄野翎歪头。
「她去世了。」
“她也是精灵吗?”薄野翎未曾忘记过黑猫有着和她同源的力量,即使只是猫,却也是精灵。
「……嗯。」黑猫应了一声。
“阿喵不是说精灵会活得很久吗?”
「她是被害死的。」黑猫看着长着嫩芽的草地「精灵的女王,掌控世间秩序,有些人为了得到秩序的力量,害死了她。」
大概很多接近世界真相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关于魔女的封印的事情。传说魔女曾在时光的夹缝中突破时间限制给世界布下封印,将不同的世界封印在不同的地域,一旦封印被破,又将面临一场已经在过去生却因为魔女突破时间的封印而消失的灾难。
黑猫不知道那些灭了精灵族的人为什么要突破封印,不惜一切地去夺女王的秩序之杖。可是夺得权杖又如何,秩序之杖只承认通过试练并将成为女王的精灵,她们连精灵都不是,更别说被权杖承认并获得秩序的力量。
那些人也似乎明白了这件事,所以她们剿灭了不愿屈服的精灵族,制造了女王的血脉,意图让这个孩子继承秩序。可黑猫很明白秩序的力量很难突破魔女的封印,这也是一开始精灵族并不担心权杖会真的影响世界安危的原因,但诞生的婴孩似乎就是注定好的钥匙,笼罩整个大6的封印都在她出生时忽闪忽现,黑猫在这时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会深信制造最后一个能继承秩序的精灵——也就是小女王就能触碰封印的缘故,那些人之所以这么做,想要获得能控制秩序的力量是一,小女王血脉来源的另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才是破封的重要原因。
一下子得到这个答案,薄野翎有些无措“阿喵。”她放轻了动作,笨拙地安慰“别……别难过。”
「嗯,我很忙的,没那么多时间难过。」黑猫不咸不淡地回答,言语间已然是又平静了下来。
薄野翎轻轻点头,微微拉开面具透了透气,才坐在草地边上微微起呆来。风轻云淡的,一切都好平静,人们的喧闹声也隔在安宁的心境外,薄野翎抚摸着路边野花的花瓣,悠闲而自在。
黑猫也散漫地甩着尾巴,可眼睛懒洋洋地扫过薄野翎轻抚花瓣的手,却忽然一怔「翎。」他突然叫了薄野翎一声,迟疑几秒后「你会控制……不,不对,翎你现在催长一朵花出来看看?」
精灵是不需要太过刻意的成长或锻炼的,他们出生起就感知万物,自然而然就能学会与各种元素相处。薄野翎虽起步很慢,但也不愧于精灵女王的血脉,周身都四溢着精灵的气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将平和温柔的气息渲染开,盘旋在半空如祥云笼罩。可是黑猫刚刚却察觉不到薄野翎磅礴的灵气了,只在抚摸花瓣时透露出的一点,像刻意控制过,又像被压制。
“啊?”薄野翎不知所措,迷茫地坐在原地。
「你的力量怎么了?」黑猫靠近了些,爪子按在薄野翎手上,顿时语气严肃「谁给你下了制约?」
薄野翎被微微吓到,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她露出思索的神情,慢慢地说“我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
「对方是谁?」黑猫冷静地问。
薄野翎缓缓摇头“阿喵,她不是坏人,她帮过我。”
「可她对你下了制约!」黑猫言辞厉厉「你知道制约是什么吗?没有了精灵的能力你……」
“阿喵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薄野翎温吞地说着,温柔地打断了黑猫的话“我以前从不知道我是个精灵,应该是有十多年吧,一直呆在一个房间里,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也没有精灵的能力,直到被放走,我才觉得好像有什么被解开了。”
“那个时候,在楼兰,阿喵你借用风元素,朝我跑过来,从中泄出来的力量,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熟悉,看着你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我就想起来了,好像有类似的感觉曾陪伴我过了那十六年,我以为那只是禁锢,得到了自由理所当然就会消失,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你认识薄野秀人,你也认识我……”
薄野翎低敛着好看的眉眼“原来那种感觉叫制约啊。”她有些惆怅地笑“阿喵也曾对我下过制约,对吗?”
不远处的街道还人来人往,这边的草地上却陷入了怪异的寂静。
「对。」黑猫出声了,坦然地看着薄野翎承认下来「但那时的制约是为了保护,现在这个呢?」
“我看到那个女孩死去了。”薄野翎抱住她的膝盖“那只手,从那个女孩身体里取走了我的灵蕴果,她是针对我而来的。我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定了制约,但并不后悔,制约并不严密,我仍然可以使用我的力量,只是需要付出代价罢了,而且,我想要相信她。”
黑猫仍旧冷静地看着薄野翎「你知道她是谁?」
薄野翎微微摇头。
「既然有在梦境里定下制约的力量,还能随便侵入你的空间了,那么至少也是不弱的意识吧,如果对方抱的是削弱你的力量并抢夺你的躯体的主意,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应对?」
薄野翎有些茫然,显然未想到这一层,却并不惊慌。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还是打算相信她?」黑猫放缓了声音「不过也是,来历不明的野猫,却有同类的力量,什么都不愿意透露,还曾制约过自己,我比起她更加可疑对不对?」
薄野翎摘了面具,她动作突然,让黑猫阻止都不及,下意识扫了一眼街道边的人。还好薄野翎此时背对着那边,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即使我也许辨不清所有谎言,但善意和恶意我感觉得很清楚。”她湛蓝色的眼睛坦诚而认真“我从未怀疑过你什么,阿喵。”
她说着,又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她也让我听你的话。”
“啊翎!”包包头的少女从二楼的阳台跳下来,恰好落在薄野翎身边不远处。她跑过来,高兴地伸手牵起薄野翎“快,火影大人要见你!”
“慢,慢一点,天天。”薄野翎被拉得踉跄了一下,急忙跟上。
刚刚被突然触动了一下的黑猫还坐在原地,他慢半拍地起身,还是跟着跑进了火影楼。
薄野翎的面具早被取了下来,跑动着的时候兜帽从头上落下,垂泄出柔顺的长。天天恭敬地敲了浮绘着‘火’字的大门,就把还有些气喘的薄野翎送了进去,一进门,薄野翎就看见办公桌前拿着烟袋露出慈祥笑容的老爷爷。
眼前的这位老人显然和她曾见过的那位大叔完全不同了,只是仍有些东西未曾被岁月打磨去。薄野翎还不知道说什么,三代火影就笑起来“好久不见啊,阿翎。”
“啊,好久不见。”薄野翎急忙回应,被这样一打招呼,就好像薄野翎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一样。
“阿翎还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啊,一下子想起不少往事了。”三代火影满脸深深的沟壑好像都堆着怀念两个字,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最近还好吧?”
薄野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很好。”
手里还拿着狐狸面具,薄野翎温言软语地和三代火影交谈。她看起来还如十几年前初次见面一样从容而纯净,好像一直在颠沛流离,却又一直随遇而安。三代不费力气就能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出眼前少女的影子,她的每个眼神每个笑容甚至每句话,都似乎生来就是用来被人们铭记的。
‘噔噔’
敲门声响,打断了屋里的谈话。三代看了一样墙上的挂钟,转过头来就现已经被开了一条缝的门。那个银的少女温吞而耐心的倾听着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就有些唠叨起来,怀念了好一会往昔,这才现时间又从指缝溜走一截。
“三代大人,我来提交这次的任务报告。”半开的门里走进一位身形修长的蒙面忍者,他护额歪歪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懒洋洋地扫过房间,却在看到薄野翎时一滞。
薄野翎早有察觉,此时也只是浅浅笑着,样子平淡如水。就见蒙面的青年忍者迅收拾了那一眼的呆滞,就好像真的只是初次见面被一眼惊艳而已,而后不再看她一眼,飞快提交了报告的文件,离开。
三代火影有些不解,想叫住对方可对方已经飞快跑路,他刚想打个哈哈缓解一下气氛,就看见薄野翎也急忙朝他鞠了一躬后追出去,留他一个孤家寡人不明所以地呆在办公室里。
薄野翎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了,黑猫趴在走廊尽头的转角望着她,然后懒散地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卡卡西混进了往来不止的人群,漫无目的地朝一个方向而去。他漫不经心地想着那个女孩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却又明白这有点自欺欺人的嫌疑。思绪有点混乱,他不自觉地转开注意力,去想这次带班完成的任务,想他的学生们的状态,甚至还认真的想了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可被刻意忽视的东西一直存在,思绪一转,他就想到了前段时间的传言,出现在砂隐的精灵。
明明就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时间毫不留情的冲刷着所有,连总是纠缠不休地问阿翎下落的伊比喜也很久很久没提过这个名字了,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包括那个口是心非视规纲为一切的少年天才。
卡卡西随手从忍具袋里抽出一本亲热天堂,状似专注地看着。可是视线一直停在开头的第一个字,老半天都翻不到下一页。老实说,其实卡卡西有思考过再和薄野翎见面时的场面,应该是要笑吧,状似轻松的说好久不见啦,然后也许会聊这些年生的事,最后不咸不淡地变成普通朋友,故事的结尾变成一个神秘而饱含无奈的符号。
可他有一点就考虑错了,因为薄野翎不是普通人。她站在那里恰似一道天光,轻而易举从眼里照进心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对啊对啊,她还是那个时候掉进陷阱里怯怯和他对视的姑娘,光阴荏苒也奈何不得她半分,可是他却都变成奔三的大叔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无可奈何。
脱离了人群靠近林荫小道,这块僻静无人的地方靠近慰灵碑的所在,身后紧紧跟了他一路的脚步声还在追着,他左拐右拐的用技巧甩掉了,可对方还是能很快地又跟上来。
隔得不近都好像能听见对方喘息的声音,卡卡西不由放慢了脚步。
放慢了步子,对方却也没有很快追上来,她不紧不慢地保持着稍快的步调,慢慢地拉近距离。
午后的阳光带着温暖的熨帖感,树林里也静悄悄的,此时没有风,时光被拉得长长的,一切都宁静得像画中的世界。
一只被阳光照得白的炫目的手伸过来,接近卡卡西自然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小心穿过他的掌心,轻柔地构成了一个牵手的动作,那画面一时让人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午后,别扭的少年故作不在意地牵住女孩的手的模样。
“卡卡西。”像羽毛落在心里的声音,青年侧过头,正好迎上薄野翎的笑容,仿佛亘古不变的温柔安宁“卡卡西真的比我高很多了啊。”
卡卡西微微晃神,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曾说过的话。
‘我才十二岁,还会长高,比你高很多。’
‘我不会一直都是小孩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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