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卷第12-17章
南雁冷冷一笑:“你不信么?”长吸了口气,凌空一的那只破碗缓缓挥出,他存心立威,这不动声『色』的一掌已使上了罗雪亭所传的六阳断玉掌的掌力(别再一往情深全文阅读)。那破碗格的一响,随即慢慢塌陷,化作一片碎屑残渣。
武通大张双目,实在不信世间竟有这等看似柔若拂云却又凌厉无俦的劈空掌力,怔了怔,才道:“那你又为何给关在此处?”卓南雁淡淡道:“谁说我是给关在此处的?我要出去,可容易得紧!”双手一抖,锁在腕上的手铐登时挣落。武通吃惊更甚,几乎便要叫出声来。
“王爷命我来此,实是有一件大事要办!”卓南雁说着拍拍武通肩头,低声道,“老兄被萧坛主选中,来助我办此大事,也是缘分。”武通心中怦怦『乱』跳,声音不觉也低了起来:“什么大事?”卓南雁又将头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对面这莽汉,名叫厉泼疯,乃是魔教余孽,数年前混入我大金,图谋不轨。日前萧裕谋反,听说便暗中串通了魔教。但萧坛主审了这厉泼疯数年,却连个屁也问不出来,王爷为此大是震怒!”龙骧楼各坛之间明争暗斗,厉泼疯被萧别离擒住之事,只有虎视坛中少数几个萧别离的亲信才略知一二。武通见他连这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由对他更是另眼相看。
“为此小弟向王爷献计,要冒充宋朝细作,砸牢反狱,先救得这逆匪出去,再暗中追击,擒住他的同党!”卓南雁面『露』为难之『色』,叹道,“只是这小子看似疯癫,城府却是甚深,我在此待了数日,他却对我总是爱搭不理。无奈之下,萧坛主只得再派老兄前来,冒充雄狮堂的卧底。适才我对你一通暴打,老兄眉头都不曾皱上一皱,已让这厮大是佩服,适才他出口这一喝,心里面早将你当作了自己人!”武通这时才知他痛打自己,确是王爷的“精妙安排”,心内对王爷佩服之余,又不禁对自己的刚硬风骨大是得意,低笑道:“老弟笑话了,在下骨头虽硬,但适才老弟的手若是再重上半分,只怕我便撑不住啦!”
卓南雁赞道:“武兄凛然不屈,端地是大丈夫的气概,小弟佩服万分,适才得罪,实属无奈,还望海涵!”几句话出口,武通登觉飘飘如醉,慨然道:“好歹没有丢了萧坛主的脸,不知老弟有何吩咐?”牢狱内虽黑,卓南雁也隐隐瞧见他红肿的脸上灿然发光,接着胡言『乱』语道:“王爷已然应允,若是我能擒到这逆贼同党,便让我入龙『吟』坛(王牌大玩家)。我瞧武兄有勇有谋,委实是万里挑一的难得人才,若能助我立此大功,回头我跟王爷美言几句,让老兄做了那鹰扬坛的坛主!”武通知道这南雁在王眼中非同猩,听了这话,不禁心内怦怦大跳,连道:“老兄只管吩咐,小弟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心热之下,已将“老弟”改成了“老兄”。卓南雁笑道:“这全是王爷妙算,咱们照着吩咐做就是!只是这万劫狱内牢子可是毫不知情,咱们戏要做足,你只需这般行事……”武通连连点头。
估『摸』着到了深夜,卓南雁忽然放声大呼:“快来人啊,这姓武的死啦!”他内力精深,放声大呼,立时传出好远。左近牢房内登时不少犯人探头张望,厉泼疯也一惊而起,嘶声骂道:“你这狗贼,竟杀了他?”卓南雁道:“爷爷不过打他几拳,哪知这厮纸糊的一般,没几下便断了气!”厉泼疯目眦尽裂,登时破口大骂。卓南雁也张嘴回敬。这两人都是好大嗓门,惹得附近关押的人犯群起嘻笑起哄。
这武通是刚由虎视坛主亲自押来的要犯,三个守夜狱卒听得他竟被人打死,吓得手足酸软,手持皮鞭,一起飞奔而来。当先那满面横肉的牢头取钥匙打开卓南雁的牢门,挑着灯笼来细瞧,果见武通一动不动地横卧在地。胖牢头又惊又怒,向卓南雁恶狠狠道:“是你这狗贼打死了他?”卓南雁道:“我不过这么轻轻一掌,这厮便倒地不起,多半是诈死!”说着挥掌拍在牢头胸前。他要瞧瞧牢内还有多少狱卒,这一掌未尽全力。那牢头却已经受不住,杀猪般大叫:“来人呐,这小子不老实!”
跟着脚步杂沓,又有两个狱卒飞步奔来,抢到牢内对着卓南雁拳打脚踢。卓南雁口中连叫冤枉,左遮右挡,『乱』了片刻,却再不见有狱卒赶来。他心神大定,忽地“哎唷”一声痛哼,身子斜斜撞在铁门上。哗啦一声
登时合上。
便在此时,地上的武通一跃而起,双掌齐挥,登时拍中三个狱卒『穴』道。他适才跟卓南雁动手时缩手缩脚,这时收拾这几个牢子,却是干净利落。那几个狱卒刚刚惊觉,未及惊叫出声,已被他铁掌拍中,昏倒在地(盘丝洞中的贾宝玉全文阅读)。卓南雁向他连挑大拇指,沉了片刻,不见再有狱卒赶来,才又摆了摆手,武通立时将那胖牢头的衣衫褪下,套在自己身上,又掏出一串钥匙,『摸』索着除下二人身上镣铐。卓南雁伸手在地上抹了泥土,胡『乱』涂在脸上,再将一个狱卒身上鞋帽衣裤尽数除下,拎在手中,挑起灯笼,便和武通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卓南雁身上那身衣衫还是簇新的龙镶士打扮,武通穿那胖牢头的衣衫也将就合身,幽暗的牢房之中,众犯人还只当是狱卒陪着龙镶士走了进来。卓南雁眼见数间牢房的方窗前黑黢黢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当下举起皮鞭四处『乱』抽,学着那送饭牢子的声音喝道:“日你干娘,全给老子老老实实地待着!”哈哈大笑声中,武通已取出自那牢头身上搜得的钥匙,哗啦啦地打开了厉泼疯所在的牢门。
“二位是谁?”适才卓南雁和武通计擒狱卒,全在黑漆漆的牢房内行事,厉泼疯便在对面,也没瞧清楚,见他二人忽然进来,不由大是惊疑。武通将手一拱,照着卓南雁的吩咐,低声道:“在下江南雄狮堂武通,奉罗堂主之命,前来相救!”厉泼疯却听出了他的声音,眼中精芒闪动,赞道:“原来是雄狮堂弟子,怪不得如此了得!”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这武通如何破牢而出的。卓南雁却将那牢子衣衫递过去,低声道:“时候紧迫,快换了衣衫!”厉泼见这少年望着自己的目光满是亲近之『色』,心下奇怪,但他『性』子粗豪,这时却也懒得多问,匆匆换了衣衫,便跟他二人走出。
武通手挥皮鞭,大咧咧地当先领路,轻车熟路地转过幽暗的甬道,再拐了两个弯,便出了两道铁门。那大门外还守着两个龙镶侍卫,瞧见武通出来,面现惊疑之『色』,道:“老武,凤鸣坛的那小子……”话未说完,武通已凑了过去,低声道:“萧坛主有话吩咐!”趁那二人惊疑不定的当,双掌齐出,登时拍中两人要『穴』。厉泼疯忍不住低声赞道:“好功夫!”武通心下洋洋得意,领着二人快步而出。
出了大门,却见苍穹深沉如盖,正是万籁俱寂之时,四周全是数丈高墙黑魅魅地矗立在夜『色』里,远处一队侍卫挑着灯笼懒洋洋地溜着。卓南雁也料不到如此顺当,长长透了口气:“多亏萧别离送这草包来,助我不废吹灰之力,便救下厉叔叔(澈夜未眠)。”武通猛一努嘴,带着二人向那漆黑的高墙奔去。那高墙全是水磨青砖砌成,高可两丈。武通施展壁虎游墙功拼力爬到中途,忽觉身旁嗖的一声,却是卓南雁托在厉泼疯腰间,竟是一跃而上。厉泼疯和武通在心底不约而同地喝了声彩。
三人逾墙而出,『摸』着黑再蹑足溜出百十步,只觉没有追兵赶来,当下放心大胆地拼力飞奔。一口气奔出数里,却见前面是一片静谧幽深的莽林,原来已经奔到了京师之郊。武通累得浑身大汗,忍不住停住步子,呼呼喘气。厉泼疯也是腿酸气浮,扭头瞧见卓南雁兀自气息沉稳悠长,不由笑道:“这位小兄弟当真好功夫,你也是江南雄狮堂的么?”
此时天心已现出一轮残月,七八颗星儿疏疏落落地点缀天边,残星淡月,清光遥映。借着些微的月光,卓南雁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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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自写熟的粗豪大脸上淌满了闪亮的汗水,忍不住心绪起伏,猛然挥手,快如闪电般地连点了武通胸前四处『穴』道。武通的满脸谄笑登时凝固,颤声道:“你、你不守……”话未说完,已被卓南雁拍中哑『穴』。武通颓然倒地,兀自满面怒『色』。到了这时,他还只当卓南雁“不守信义”地向自己出手,只怕是为了要独揽功劳。
“借一步说话!”卓南雁却没功夫理他,拉着厉泼疯的手,快步行入林中。二人走到林子深处的一块大青石前,卓南雁不由分说将厉泼疯按坐石上,纳头便拜。借着林荫间隙淡淡的月『色』,厉泼疯紧盯着他的脸,疑『惑』道:“小兄弟,你……”卓南雁仰头道:“厉大个子,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么?”声音竟有些哽了。
第三卷龙骧楼第十三章顺水推舟因祸得福(2)
少主!”厉泼疯怔了怔,猛然伸出大手将他紧紧抱住高举起,似笑似哭的颤声道,“果然是我的好少主!你的功夫竟练得这般高了……”喊了两声,声音便哽得不成样子,跟着脸上涕泪横流,竟如孩子般地呜呜大哭起来。卓南雁望见那张熟悉的粗豪大脸上滚满泪水,也觉胸口发酸,眼眶一片模糊(江山一笑烟雨飘遥)。
厉泼疯痛哭几声之后,蓦地又仰头大笑:“教主,您快瞅瞅,咱这头小雁可终是翅膀硬啦!”一时间又哭又笑,狂『性』大发。卓南雁待他心神平复,才跟他细说别后际遇。厉泼疯圆睁双目,听得忽喜忽怒,待得卓南雁问起他在龙骧楼中的遭遇时,却只淡淡一笑:“姓萧的狗贼问我那两个孩童来历,都逃到哪里去了?老子硬是不说,他们打得狠了,老子便跟他们装疯卖傻,『乱』说一气!”卓南雁知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这数年之间,在龙骧楼万劫狱内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心中酸痛之余,又隐隐有一丝庆幸:“无论如何,终于救得了厉叔叔的『性』命!”
二人并肩坐在大青石上,絮絮叨叨地又说了片刻,卓南雁便又匆匆站起,低声道:“厉叔叔,眼下明教的大云岛上纷『乱』得紧,您逃回江南,还是先到雄狮堂内安身!我还有要事在身,要立时赶回万劫狱!”说着将怀中几块散碎银子掏出来,塞入他手中。厉泼疯知他仍要回去卧底。极力相劝,让他同回江南,不必再去冒险。卓南雁只是微笑不允。厉泼疯知道劝他不得,忽然向西跪下,双手作火焰飞腾之状,喃喃念了几句咒辞,才站起身来,道:“明尊护佑。少主定然平安无事!呵呵,今生今世能得再见少主,我厉泼疯便立时死了,也是心满意足!”蓦地将他紧紧一抱,跟着大笑三声,这才转身而去。
卓南雁看着他高大地身影没入丛林深处。心底忽酸忽喜,却不敢再多耽搁,飞身出林,疾步赶回。武通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卓南雁道:“我不杀你,你速速逃命去吧!”说着挥掌拍开了他的『穴』道,冷笑道,“厉泼疯是你救的,那几个狱卒也全是你打伤的,便一百张嘴,你也洗脱不清。要『性』命的。便速速逃吧,万万不得再回龙骧楼!”
武通却懒懒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卓南雁心中一惊,伸手去探那鼻息。竟是头面冰冷,早气绝身亡。凝神细瞧,才见他喉间破了一个圆圆孔洞,却不见有鲜血流出,月下瞧来,分外诡异。卓南雁自心底呵出一口冷气:“是谁杀了他,难道一直有人跟着我们?武通被杀之后,全身气血凝结。这寒掌功夫好生了得!”霎时胸前背后尽是冷汗,晚风吹来。只觉发上也湿漉漉的(重生当明星全文阅读)。
猛听得密林深处传来厉泼疯的一声怒吼,声音短促惶急。卓南雁一跃而起,向密林狂奔而去。林中不时传来厉泼疯惊怒的吼声,却不闻和他动手之人地半点声息。陡听厉泼疯长声大喝,卓南雁飞身掠去,月『色』下正瞧见他那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忽地倚在了一棵老树上。他大吃一—,疾步冲上,却见厉泼疯背靠大树,呼呼喘气,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竟是给人点了『穴』道。在厉泼疯身旁,却不见半点人影。
激战骤歇,密林中忽地寂静下来,只闻风扰林梢、夜鸟啾鸣之声。卓南雁心气稍定,游目四顾,忽见身侧十步外老树下定定地立着一个人影。夜风拂来,那人衣袖微微飘举,模样却看不清楚。卓南雁只觉一股凉意自脚底下泛起来:“这人长途跟踪于我,又在数招之间,擒下厉大个子,武功好不诡异!”蓦地长声清啸,一招“独鹤与飞”,铁掌直按向那人胸前。他见那人袭杀武通,手段狠辣,是以下手也是毫不留情,忘忧心法的功力提至十成。
那人见他掌势冲淡精妙,忍不住赞一声好,身子倏忽拔起,有若一股青烟般地向树上窜去。忘忧心法最重对全局关照,卓南雁未曾出手,已将身周的一草一木一枝一石印入脑内,事先早已算好了这人的诸般退路。哪料到这人不进不退,反而飞身上窜,还是让他微微一惊。
卓南雁振声长啸,身子也拔地而起,“华顶之云”、“萧萧落--吾读#小¥说&网--远,道:“这把剑当真是自罗雪亭手中盗来?”卓南雁道:“这姓罗的老头太过小气,又言而无信,明明说好比武夺剑,最后瞧我是个无名之辈,便将这剑大咧咧地要了去。还说什么,名剑招妒,留在我身边,反为不祥!嘿嘿,属下气不忿,我明里打他不过,暗中便将此剑夺了过来!”觑见完颜亨手抚长剑沉『吟』不决,便顺水推舟地道,“属下愿把此剑献给王爷!”
完颜亨面『色』微变,却笑道:“我若要了你的剑,岂不也成了言而无信的小气之辈!”卓南雁暗道:“完颜亨事事要跟罗雪亭比,这个面子可得给足了他!”当下慨然道:“这个自然不同!王爷雄武大智,属下这回是心甘情愿献给王爷。”完颜亨双眉一展。锵然一声,还剑入鞘,道:“好,本王收下这把剑啦(幻世之城)!你竟敢自罗雪亭手中盗剑,凭这份胆气,便可入龙『吟』坛!你若还能爬得动,便随我去龙『吟』坛!”卓南雁急忙挺直腰杆,朗声道:“启禀王爷。属下还爬得动!”
完颜亨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猛向--吾读#小¥说&网--然随意,但举手投足之间,浑身气势连贯,既便是他大大方方地背向自己,全身却也没有半分破绽。“果然是武林第一人的绝世风范!”卓南雁心底油然生出一股略含无奈的钦佩,口中淡淡地应了一声。
完颜亨并不回头,接着道:“龙『吟』坛内,共有四位长老,分别为精研书法的钟离轩、醉心画功的燕老鬼、修习瑟功的百里淳和潜心丹『药』的耶律瀚海。当年王冲凝传下的这套《七星秘》内含七般武功,但……医道、剑经和阵法这三门,迄今我还未能觅得高手参悟。”卓南雁听他说起“医道”时,语音萧索含混,心中一凛:“想必--吾读#小¥说&网--扬。古瑟在秦汉时曾风行天下。至宋金时已少见于世。百里淳地这铁瑟长有五尺,上有丝弦二十五根。这时他指上潜运内力,瑟上登现金铁交击之声,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又似怒流急。冲波逆折。
?。龙『吟』四老精研《七星秘》上的武功,却又各有心得。百里淳深通佛理道功,这曲《枯木禅曲》为他浸『淫』佛道两家功夫数十年所得,瑟功虽得自《七星秘》上的道家武功,瑟理却暗含佛家成、住、坏、空的四重境界。这时恼怒之下,已施展出了瑟曲的第二重境?
卓南雁只听得几声,便觉一颗心怦怦『乱』跳,暗道:“这瑟声怎地带着这般大的杀气!”急忙抱元守一。完颜亨见他二人暗较功力,本待出声喝止,眼见卓南雁脸上红光一闪。随即浑若无事,倒想让他二人见个高下。向钟离轩三人打个手势。三人向旁边走开几步,远远袖手旁观。
百里淳冷哼一声。暗道:“连一个后辈小子都奈何不得,岂不让那几个老不死笑话死老夫!”头上立时腾起阵阵白气,瑟音再变,柏树林间登时腾起一股枯寂冷漠之意,似乎万木凋零,萧条无尽。《枯木禅曲》第三重境界一出,卓南雁猛觉心神间笼起阵阵悲凉,似乎万事万物都了无生气(不死医生)。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好在他久练道家上乘功法。一惊之下,立时警觉,奋力将歌声拔高:“莫笑楼船不解行,识侬号令听侬声……愁杀人来关月事,得休休处且休休——”心急火燎之下,虽然唱得愈发不成腔调。但他体内深蕴了数十年的上乘真气,这时亢声长歌,委实非同猩,堪堪抵御住了那空冷迫人的瑟曲。
韵冷调寒、深含至理地古瑟曲中却伴着天下最粗俗最平凡的船歌,何况这船歌还唱得声嘶力竭,犹如牛叫马嘶!这情形简直万分滑稽可笑。但钟离轩三人却并不觉得可笑,阅尽沧桑的脸上反有了一丝震惊。他们伫立在老柏之后,犹给瑟声搅得心『荡』神摇,这少年挺身铁瑟之前,直当《枯木禅曲》之锋,居然浑若无事!
百里淳两道漆黑的长眉骤然锁起,脸『色』凝重如霜,猛然十指齐发,铁瑟上霎时迸出一串急弦紧调,这一曲《枯木禅曲》已到了最后一重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的空无境界。卓南雁只觉心跳气喘,眼前发黑,拼力凝定心弦。
完颜亨眼见二人神『色』凝重,却不愿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正要出口喝止,忽听得有人哈哈长笑,声如和风缓吹,拼斗正紧的两个人都觉心底一震。那笑声乍然放大,有若一道巨雷,劈在摇曳紧密地瑟音上。完颜亨却神『色』一缓,暗道:“燕老鬼这时出手,正是时候!”那笑声虽然轰鸣刺耳,卓南雁心底被瑟音搅起的烦恶之意却为之大减,不禁呼呼喘气,暗呼侥幸。
百里淳眼望柏树林外,怒道:“燕老鬼,你又来搅局!”燕老鬼哈哈笑道:“老夫不是搅局,只是瞧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动了爱才之心!嗯,了不起,这小子比我燕老鬼当年还要了不起!楼主带他来此,必有深意,百里老儿,何必跟个后辈小子过不去!”这笑声本来自东而来,却瞬息窜到西侧,跟着便如神龙经空,游走不定,一笑不止,一笑又起,片刻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滚滚笑声。
卓南雁心下骇异:“这人的轻功还在明教那九步登天的彭九翁之上,似可直追武功诡谲的乔抱朴!”百里淳听得他最后的一句话,心中一震,瑟声登止,举头望着柏树林间那道快若流星的青影,笑道:“这小子顽皮跳脱,老夫还当真跟他一般见识么?你燕老鬼读经多年,就练会了这一手群魔『乱』舞么?”
“狗眼看人低(异界之科技扬威全文阅读)!”燕老鬼猛然顿住步子,自柏树后踏步而出,自钟离轩手中接过那支大笔,满面嘻笑地昂然四顾,道,“你们费力巴拉地抛砖引玉,就为了等着我老人家的这压卷大作了吧!”口中说笑,将大笔探入那坛美酒之中,脸上神『色』也慢慢端重,似是潜心苦思,猛然长吸了一口气,身子急掠而起。
第三卷龙骧楼第十七章幽园演武剑阁解经(3)
南雁只觉眼前一花,燕老鬼已飞纵到了巨岩之前,猛往岩上画去,刷刷两笔,便将岩石上涂得绛红一片。卓南雁不晓书画之道,见这燕老鬼运笔肆纵,简直就是刷漆涂墨,不由暗自摇头。
那巨岩高可两丈,燕老鬼数笔之下,这一跃之势眼看着堪堪将尽。但见他左掌在巨岩上轻轻一按,便又飘然而起,瘦长的身子竟如凌虚仙人一般在巨岩上盘旋萦绕。卓南雁暗自喝一声彩,却见燕老鬼大笔翻飞,顿、挫、拖、皴,那一片绛红已化作了一个袍袖飘逸的背影,再加上圆转如意的连环数笔,便绘出了一个鼓袖奔腾的仙人。
钟离轩看得老眼放光,拍手笑道:“好一幅飞仙御风图!”卓南雁凝神看那燕老鬼画在岩上的仙人,衣袂飞扬,冉冉欲动,手足飞舞之状俨然便与燕老鬼适才运气飞腾的姿势毫无二致,暗道:“他们是以艺演武,钟离轩将指法融于狂草之中,这燕老鬼便将绝世身法蕴于画中了!适才钟离轩飞身作书,尚要连跃三次,这回燕老鬼挥毫作画,却是脚不沾地,一气呵成,这份轻功显已傲视龙『吟』四老了。只是若论内功精深,还是以这外貌浑朴若痴的钟离轩为尊。”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燕老鬼,恭喜你终于练得了这九妙飞天术!”完颜亨长笑两声,缓步走到那块巨岩之下,折起一朵怒放的菊花,转头对卓南雁道,“还记得那晚本王‘万家灯火’之语么?”
卓南雁登时想起,当日完颜亨激战乔抱朴之后,自己曾问他,那天顶的殷红巨掌是真是幻,完颜亨曾道“若是你视而不见,京师的万家灯火与荒郊野陌,又有何分别?”他凝视着完颜亨深含玄机的双眼,缓缓点头(阐教首徒晶清全文阅读)。
完颜亨收回目光,望着那朵金黄的菊花,悠然道:“所谓‘天地万物皆在我心’,这朵菊花在岩下自开自谢,看似与你的心了不相关,但若你的心不去感知,此花是开是谢,又有什么分别?”卓南雁全身一震,立时知道完颜亨在以花为喻,向自己展『露』高深武学的窍诀,只觉一颗心登时进入一种空明境界,乔抱朴那只在天际呼啸的巨手、完颜亨手中绽放的鲜花,眼前光滑挺拔的巨岩和四周散着清香的古柏,一时都在心中活泼起来,霎时间他若有所悟,但话到口边,却又说不出来。
“妙哉!”钟离轩忍不住叹道,“楼主所说正是武学之中‘心外无物’的至理,但其中所含妙意,却又超越武学,直趋天道。”燕老鬼、耶律瀚海和百里淳却在频频点头之余,苦思完颜亨话中的玄机。完颜亨却抬起头,凝望着巨岩上的那幅御风飞行的仙人图和那首真气弥漫的七绝草书,若有所思。
众人全不知他要做什么,微微一沉,却见完颜亨飘身跃起,大袖轻挥,竟将手中那朵菊花,平平『插』入巨岩。众人齐齐一惊,要知巨岩坚硬无比,一朵柔弱的花枝竟能被他举手『插』入,这手功力委实惊世骇俗。
燕老鬼却双目闪光,痴痴望着巨岩上方那朵金黄菊花,猛地大叫一声:“好一手天外飞来的妙笔!”卓南雁也觉眼前一亮,原来这巨岩太过高大宽绰,虽给燕老鬼画上了仙人、钟离轩书上了绝句,仍觉空旷无比。但完颜亨却别出心裁地将这朵菊花『插』在巨岩上方,看上去便似仙人向着菊花飞奔,仙人的大袖直向菊花伸去,似摘似舞之间,便有种破壁飞出般的飘逸。
那刚劲的七绝狂草给上方那阴柔娇艳的菊花一衬,也是愈发显得气势奔放。霎时间高大巨岩、泼墨仙人、七绝狂草,全因这一朵小小的菊花,变得浑然一体,却又灵动异常。
“这一朵柔弱娇艳的小花,却也隐含着玄奥无比的天地妙理(无限流的幻想之旅TXT下载)。”卓南雁暗中将完颜亨这句“融天地万物于心内”的妙理跟师尊施屠龙说的“与天地合一”的玄门要旨相互印证,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无比亲切的感悟,“这与忘忧剑法‘大局在胸,洞察入微,避实就虚,应机而动’的要义却又隐然相通!”
众人均知,完颜亨这随手一『插』,施展的不止是绝世武功,更有超迈天下的大手眼,一时众人均是凝望巨岩,心底叹服无尽。
眼见众人个个凝眉沉思,完颜亨沉静的目光环顾一遭,才道:“算上南雁,你们五人各怀绝艺,都是我龙『吟』坛中的中流砥柱,只望集你五人之力,解开那半部剑经之秘!”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等于宣布年纪轻轻的卓南雁已然晋升龙『吟』坛的长老之位。这不啻一道平地惊雷,要知卓南雁虽然适才力抗百里淳的夺命瑟功,但到底是年少识浅,功力不足,忽然间将他与威名赫赫的龙『吟』四老相提并论,如何能让这四人心服?
巨岩之下先是鸦雀无声,沉了沉,终于先后响起两声冷哼。第一声来自『性』子暴躁的百里淳,燕老鬼看似滑稽,钟离轩外表痴呆,耶律瀚海貌若谦恭,却都隐忍不发。第二声却是卓南雁所发,“有什么了不起,皱纹越多的,未必本事越大!”这么想着,他脸上又浮出那层满不在乎的笑意,故意将腰杆挺得笔直。
完颜亨眉头微皱,只作不闻,转身向柏树林外行去。卓南雁和龙『吟』四老自后相随,片刻便到了一间轩敞静谧的阁楼跟前。那阁楼上爬满了野藤,时值深秋,野藤叶子尽作橙红之『色』,楼前黄菊几丛,清香弥漫,更增幽静之意。完颜亨取出钥匙开了铜锁,默不作声地走入楼内。楼中却一直有几个青衣小鬟反锁在内,这时见完颜亨领人进来,便忙着奉上香茶。
天『色』还早,但这阁楼竹窗四闭,厅内幽暗得紧,便早早点上了灯烛。卓南雁自一踏入这间幽暗的阁楼,心内便猛然生出一种异样之感,忽一抬头,却见对面高墙上挂着数张大幅画卷。画上黑白相间的图形甚是眼熟,才一入目,卓南雁便觉得一股玄异之气扑面而来,似乎那棋子样的黑白点阵竟携着宇宙间最神奇最精微的至理,一下子便将他夹裹其中(玫湖旧事全文阅读)。
却见完颜亨缓缓举起一本古旧的经书,道:“这本《灵棋剑经》与《七星秘》之中其它六门功夫不同,当初我大金武士自宋人手中将它得来时,便残缺了前面的数页,更因此经与易理相关,愈发显得精深奇奥。墙上所挂的图谱,乃是我亲手抄录的剑经开始几页,只盼各位见仁见智,阐幽发微!”众人定定地盯着那几张怪图,凝神思索,烛火将几人的脸孔映得半明半暗,一时阁内悄寂无声。
沉了沉,百里淳沙哑着嗓子道:“这头一张图上,虽写明了‘九宫后天炼真局’七个字,怎地图上所示,却又不似九宫龙图,中间更以黑白棋子标了不少奇怪图案,难道当真便是棋局么?”钟离轩沉『吟』道:“冲凝真人的武功得自吕纯阳祖师,考诸吕祖诗篇,却有不少纹谈棋的词句——琴剑酒棋龙鹤虎,逍遥落拓永无忧。数着残棋江月晓,一声长啸海山秋……难道起始这几页,当真只是棋谱?”画上除了几个弯转古拙的小篆,便全是黑白点相连的奇怪图形,不明易理之人乍看上去,便会以为画的是一堆胡『乱』摆放的围棋子。
卓南雁一直盯着那图,一见“九宫后天炼真局”那七个大字,登时心内剧震:“难道这当真便是师尊苦觅不得的《九宫后天炼真局》,却怎地挂到了这里?”再凝神细瞧,钟离轩所说的以黑白棋子标成的古怪图形,正是师尊施屠龙苦思出来的黑子为阴爻、白子为阳爻的八卦卦相,只是却按着乾西北、坤西南的文王后天八卦方位排布。霎时他心内怦怦『乱』跳:“后天八卦与九宫龙图相配,这果然是与忘忧心法一脉相承的《九宫后天炼真局》!”
再转头望去,却见这张图旁边挂的几张图上依次写着“太极顺逆≈”、“水火匡廓局”、“三五至精局”。霎时间卓南雁心内忽喜忽—:“师父早说过,他这忘忧心法得自一套残缺不全的道家古谱《忘忧棋经》,却原来、却原来便是武仙冲凝真人所著《七星秘》中的棋…!”
这时却听百里淳长叹一声:“楼主,便因这剑经缺了前面几页,变得怪里怪气,活似道士的鬼化符,除了王冲凝本人,谁人参悟得透?不如咱们直截了当地习练剑经后面所载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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